第十章 :新年(1/3)
从打松针开始,从霜降开始,新年越来越近了,办喜事的趁着28之前都办完了。
到旧历的年底,连空气里都飘着喜庆,其实从腊月起,人们就忙碌着,开始炒米,开始炒花生,开始置办年货,虽然不是跟现在一样,都在逛商场,但是总是在这样遥远的山村里保留着最原始的新年气息,各家一律的忙,杀鸡、宰鹅、买猪肉、送祝福。
雪花也一如既往的在除夕的黄昏飘飘洒洒地来了,我们把新衣服放在床头,奔跑在漫天的雪世界里,像一只欢乐的小鸟。
年夜饭是从下午两点多就开始做的,母亲跟父亲骑着自行车去小店里买了一堆菜回来,母亲带着我在后院的水田里洗第一遍,冰冷的水浸的手指通红,可我觉得很幸福,因为我喜欢那芹菜的香味,在寒冷的空气里依然那么清晰,我喜欢母亲在身边忙碌的样子,那似乎就是爱,我喜欢父亲母亲都在厨房忙碌各种吃的,而我跟弟弟在大厅玩着追赶的样子,那似乎就是团聚的欢乐。
七八个青菜,一盘鸡汤,一盘鸡抓,一盘鱼肉,一盘干竹笋,一盘香菇炖肉,两**雪碧,就是一顿丰盛的除夕餐。
爷爷过世之后,我们每年除夕都叫奶奶上来吃饭,一年在大伯家,一年在我家,后来的几年,奶奶又说,各家要均衡,她去大伯家吃一顿,再来我家吃一顿,不过因为大妈脾气的原因,一般她们去叫奶奶,能叫上的次数更是少了,奶奶一般都回绝。
送祝福的鞭炮接二连三的响起来,母亲带着我在村前槐荫树下,祖宗堂那里拜了一圈回来,就去叫奶奶,奶奶依然不肯,她说她要自己在家随便煮点吃的,话语悲伤,母亲则说这是奶奶矫情,一般母亲去叫上一遍,父亲再去,弟弟再去,都不来就让我再去,奶奶听我的话,也许是从小相处久了,她对我的爱不易拒绝。
奶奶,奶奶,你上去吃呢,都来叫了就去吃,这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这多不好,人家看见了也不好想呀,说你儿孙不孝,走走,穿鞋子上去,我妈妈饭都冷了,都在等你。
我拉着奶奶帮她锁住堂屋的大门,给她鞋子,拿钥匙,推着她出门,她不得不从就跟着出来了。
我扶着奶奶走过那积雪的小路,石板桥,村里各家炊烟袅袅,屋顶一层白茫茫的积雪,甚是好看。
我们喝着雪碧,举杯庆祝,奶奶说了一大通大吉大利的话,开心的在饭菜的热气里笑,祝我们年复一年,一年比一年好,那大概是奶奶的愿望,看着我们健康快乐,除了没有爷爷,她觉得一切都好,时常一个人在那屋子里自言自语,只是这开心的时刻,当着父母的面,他从不讲。
要是你爷爷能活到现在,那真是享了点福,这福刚来,他就走了,真是一点福气都没有的人,
吃完之后,父亲带着弟弟去贴对联了,他说男孩子从小就要学会贴对联,这是男孩子要做的事情,母亲在收拾碗筷,奶奶坐了片刻就说要下去了,说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她穿着蓝花的袄子,母亲给她做的暖鞋就下去了。
家里门口是几棵高大的白杨树,左下面是郑奶奶的房子,右边是冬花嫂家,我曾经在那两棵白杨树上系着绳子,在那里欢快的荡着秋千,如今那秋千都落满了雪花,在雪白的世界里,显得童话一般,我喜欢这样宁静的村子,一尘不染的洁白,每家每户亮着橙黄色温暖的灯火,连那树上偶尔飞过的鸟儿都变得雀跃了,他们好像也要过年了。
外面的风吹得门吱吱的响,雪花沙沙的落在屋顶,便听见后院有树枝压倒的脆响声,那个时候,后院是两间用茅草搭着的一间材房,一间养猪的猪圈跟厕所,架着两块木板子用来蹲坑,记得有一年除夕,我去上厕所,一只脚还踩进过粪便池,因为穿着新衣服,被母亲说了一顿,从此我是害怕晚上去上厕所的,特别是穿了新衣服的时候。
后院有一个围墙,高高的,有一个小木门可以出去,还有一个门直接通着厨房,那院子里种了一棵开白花的李树,春天的时候,花枝伸展到墙外,高高的围墙只能看见那几枝妖艳的李花,那是我最初对于“一枝红杏出墙来”这句诗的理解,我觉得那就是我院子的李花,清纯而叛逆。
冬天积雪四五厘米深,茅草尖铺洒下来,积雪有的融化,水滴凝结,挂了一根根冰条,像是一排水晶帘子,有时候,我够着去扯那冰条子吃,新年的时候也给那材房猪圈的门都贴上了红色的对联,预示着新年兴旺。
我们一家围在火炉前,爸爸开始发压岁钱,清晰的记得,曾经给2毛压岁钱的日子,如今也变成了10块,父亲是开心的,他总是在手上有足够资金掌握的时候,觉得生活有了更多的希望,从而变得自豪起来,他坚信日子会越来越好,就算需要背井离乡,离开妻儿。他跟母亲在火炉边呢喃着,什么时候可以把房子建起来,我跟弟弟拿着新年的压岁钱还有礼物在堂屋跑来跑去。
你们两个下去奶奶那里陪你们奶奶守岁。
我们一溜烟提着红枣去陪奶奶守岁,并给奶奶拜年,
奶奶一个人坐在灶台那里,火炉里在煮鸡蛋,热气腾腾的。
奶奶,给你拜年呀。
好呀好呀,心肝宝贝们,希望你们一年更盛一年。
奶奶起身去房间里,拿了个用布袋一样的东西,里面打开还有三层布,她拿了两个五块出来,要给我跟弟弟发压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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