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东海（下）(1/2)

“而当时所有人都疯了，谁也没想起这个纰漏。”

多罗萨的身影发虚，捺日勒立即温声道：“那不是你的错，被打了几天几夜眼睛早就被血糊上了，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多罗萨摇头：“王兄，你不必宽我的心，对就是对错便是错，我只恨没有早些醒悟，落入他们的圈套最终成了刽子手。”

男人当场认罪被穷凶极恶的水手扭断四肢吊在拍杆下，鲜血落入海中引来无数鱼群，他以为只要认了就能保住发妻的一条命，所以起初他心甘情愿。

“但别人觉得无辜遭殃，一定会将这笔债算在那妇人头上。”梅衍皱眉，虽然没说下去，但在场的都不傻不用想也知道多罗萨他们一定对妇人痛下毒手。

那妇人无辜，本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希望，却又一次被拖入深渊。

而她的丈夫在即将丧命之时，目睹他用性命换回的爱妻早他一步葬身鱼腹。

两人亡魂怨气滔天，不止没被海中原有的冤魂分食，反倒反客为主将前来扑咬的冤魂饕餮一空，鬼魅拦截楼船，王大掌柜又将沾了无辜之人鲜血的六人推入海中以期平复他们的怒火。

说完这些少女半天不再说话，沉入过去的情绪中难以自拔，梅衍刚迈步想去催促，齐珞珞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地等着，一晃小半个时辰过去少女终于整理好思绪再次开口。

多罗萨来自草原，按照北夷风俗少女会在很小的时候被带到萨满的大帐中唤醒神魂，这能让她们更亲近于草原之神，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确定下一任萨满的人选。

多罗萨是其中的佼佼者，逃离草原不久之前刚刚从萨满那里得到了手抓鼓，如果不是跟着孙兼私奔她会成为部落地位仅次于捺日勒的存在，受众人敬仰爱戴，将毕生奉献给草原之神。

活着的时候她对灵气的变化并不敏感，死后摆脱躯体的束缚竟然意外地开启了全新的领域。

“海底的残魂比鱼群还要多，但大多是无意识的碎片，对于我们没有什么益处，”

齐珞珞明白她所谓‘我们’指的是和她一样灵智未泯的冤魂，因为死状太惨或者其他原因导致魂魄不完整，这些冤魂直接跳过了新丧阴神七七入地府这段，一上来就有相当强悍的攻击性。

多罗萨吸了吸鼻子：“王家船队足有几十条大船，中间的四座楼船比起草原上的神柱还要高大，外围的大船也都弄了咒语，我们无法靠近。只能潜入水底在后面跟着，想等风浪来时再将船掀翻，我和孙兼追了许久渐渐没了力气，后来听同样追船的人说旁边有几个海眼能找到吃的，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哪成想，这也是王家的圈套！”

因为在渔村呆的时间不短，多罗萨知道渔民有定期出海将熟米肉糜等贡品扔进海里打点虾兵蟹将的习俗，便以为海眼里的吃的应该就是这些贡品。

可去了才发现所谓的海眼其实是漩涡的最深处，沉船尸骸堆积如山，经年累月酝酿出连冤魂都畏惧的剧毒，多罗萨察觉到灵息不对劲时，孙兼已经急不可耐地吞下一旁挣扎的同类。

“他在我眼前化作海伥，再也听不懂我说的话，终日在海中浮沉伺机将过往的商船击沉。”

多罗萨咬紧牙关，而她自己也只是晚他一步被去而复返的王大掌柜用蜻蜓眼封印带到这里。

“我听他们说那样的海眼有七个之多……”

多罗萨说完这句就因为体力不支而不得不返回梅衍临时为她准备的海螺阵中休息。

齐珞珞蹙眉，又是七个，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又是血祭的阵法。

草原萨满和天巫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不了解很正常，如果是她遇见这种事绝不会上当。

一来渔民进贡绝不会远到坐楼船都要航行几天几夜的地方，一条小渔船上能装的干粮非常有限；二来海眼里如果真有吃的，那为什么那些海鬼不去吃饱喝足继续追商船呢？

齐珞珞让卢金明等人先行离开监督孙冕赈灾，卢金明会意她留下捺日勒有话要说。

“孙兼想凭一手画技南下，想必在京中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侯爷听说过此人吗？”

其实她只是例行问一嘴，顾云霆在京中时日不久，有所耳闻的应该都是些大人物。

不料男人毫不迟疑地点头：“前厅墙上的春雪便出自他之手，孙家先祖孙福香是前朝宫廷画师之首，在前朝皇城被攻破之日抱着御赐的画笔从城墙跳下以身殉国。

先帝欣赏他的血性，特地在上京城隍庙西墙上命人将他画上去，让他每日晨昏亲眼看着大启百姓安居乐业。他的后人虽然饱读诗书却不入朝为官，世代只以画技谋生。”

说完，只见小妻子神情凝重。

顾云霆伸手抚平她的眉心：“怎么了？”

“说不通。”齐珞珞回忆着多罗萨的话：“几百年吃的都是这碗饭，孙家的画技肯定比一般画师要高超，作画与习字有相通的地方，只要基本技法掌握，剩下的便不是苦功而是领悟。

孙兼又是家中独子，家里对他的技艺不可能不重视，想要画得栩栩如生必定观察得细致入微，这样的他会对骗他们上船的人毫无戒心吗？

多罗萨在草原无拘无束的长大，本性追求自然，如果他的画空洞无物根本无法打动她，那么他当初是真的没有分辨出危险吗？

还有，身死人手之后他没有一点反思？对陌生人深信不疑，一进海眼便中招……”

捺日勒全身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