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得鱼忘筌(2/3)
离家,他独自一人跑过黑暗无光的地方。是该说他胆子大,还是说英勇无畏,富于冒险?
如果路的尽头是深渊,他是不是也义无反顾掉下去?
她一直想问,为什么要这样选择?母后是为你皇长兄说了一句话,是失手打了你,可母后是出于担心你。
当时看你的样子是真的害怕,怕你陷入魔障无法自拔,就控制不住伸手煽了一巴掌,并非有什么隐瞒,峥儿。
顾鸿峥无视母亲的怆然神情,道起另一件事。
“儿臣在回来的路上,见得无数人夹道相迎。”
皇后坦而言之,“其实你可以直接说,有无数杀手前去埋伏,而其中就有柳玉萱的哥哥。”
“母后何必着急?”他的话一语双关,一说她着急把障碍除去;二说她急着回答想先发制人。
骆琴雪道,“春雨日时,草木怒生。太子可知这句话的出处?”
顾鸿峥冷下脸色,这话出自《庄子外物》,前面还有一句:德溢乎名,名溢乎暴,谋稽乎誸,知出乎争,柴生乎守,官事果乎众宜。
她在说他轻易听信谗言,之前皇贵妃在东宫审讯柳玉萱一事上冲上去胡言乱语,太子竟是将后宫妇人的一面之词听进去了。
说起来作为母亲,批评儿子从不含糊。
她道,“柳玉萱出自中宫没错,我既然派她去东宫,为何还要做显而易见的事,这和你下毒谋害七皇子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鸿峥不疾不徐反问,“母后说得鱼忘筌,那我可否借引一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甚者还有一句,好事多磨!母后曾言,至高无上险中求,这般此地无银比得异曲同工差几分?”
骆琴雪想不到儿子的话可锋利至此?
“太子如此说是要让我承认白白养了你十年?”
顾鸿峥反问,“方才得鱼忘筌,现在是忘恩负义吗?”“母后除了翻起恩情旧债,还能有没有其它?”“难道就因为养恩,儿臣可无视对错真假,不管人命关天,只顺承你想要的结果?”
“太子就这么认定是母后所为?”
“我未这么说,但柳玉萱之死谁之错?”“是不是因为她下毒谋害她人,她以死谢罪就可以一笔带过?”“或者说,她哥哥要杀我,我活该成剑下亡魂,那样她便不会下毒害人?那么是谁给了她这机会?”
骆琴雪一时无话,顾鸿峥继续道,“皇贵妃一番疯言疯语也非无道理,她没切中要害,以为大皇子顾鸿钦是最大威胁,却忽略了三皇子顾鸿璘。”
“顾鸿璘花天酒地无所事事,很多人都认为他百无一是,难成大器,只有真正懂得他的人,晓得此人胸中韬略,可移山海。”
“朝堂上的群臣通过表象以貌取人,他们还当是旁观者清,实则是井蛙之见、蜀犬吠日。”
“且不说群臣,转到父皇母后,你们与他最亲,会不了解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说我文武兼修非大统之不二人选,为何不肯承认我手中有一把剑,他锋利无比,可斩杀无数逆贼,我杀之成魔成佛都是后来事,与你们无关,说白了我就是一把剑,如今解决困局,至关至要,待到无用,便弃如敝屣。”
骆琴雪摇头,“你是在曲解你父皇的圣意,峥儿。”
“哼,曲解如何,正解如何?一个连自己母妃都不配知道的太子,他要这天下有何用?”
“母后方才说:得鱼忘筌;那儿臣且问,何谓拾葚异器?”
骆琴雪无言以对,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直言不讳;
也第一次在强调他数十年来最反感的事。
他一而再提起‘得鱼忘筌’,就是在告诉她:
你与我说养你之恩多少遍,我便有十个理由辩驳;
如果您听着不痛快,是也该明白我听那养育之恩是有多么不顺心。
骆琴雪适才醒悟,她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
何谓拾葚异器?他在告诉她,我吃得苦,而且是为我生母,愿食这半红不熟的生涩桑葚。
骆琴雪心里头泛着苦,那苦如种子生根发芽,似雨后春笋破土而出,它节节高升。
顾鸿峥看着母后的眼神,她的眼神里有悲悯,那种悲悯容纳世间万物,他小时候不敢直视这样的眼神,怕伤了她,她的情绪千变,旁人不能深刻领会,他却见过几多。
小时候她谆谆教诲,她手把手教的是蹒跚学步、牙牙学语。
她对他的关照是左提右挈,无微不至和竭尽所能。
但是她也有不知道的事,那能将他挫骨扬灰。
“母后应该还记得这件事,我七岁去冷宫,当时三位皇兄和皇姐陪同,他们想把我推进枯井里,说是这样就没有人和他们抢母后的关照。”
“那次我慌慌张张回去告诉您,您不信我说,反而相信那些奴才们所说,他们人多,口径统一,我一人无法辩驳,我寡不敌众。”
“还记得他们说过什么吗,他们说我找母妃,所以才跑去冷宫,而三位长兄皇子为了拦住弟弟才跟着去,是他们阻止我,否则我就要掉进枯井里。”
“这是最完合理,有因有果,他们是出于关心弟弟,而我罪不可恕,差点连累他们掉进深渊里。”
“我不知母后有没有假设过,如事实不是他们所言,后果当如何?”
“是不是我掉进井里才能证明事实存在,我需要用命去验证你的质疑,以证你儿子们心思歹毒?”
骆琴雪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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