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独目铜匣(四更)(1/2)
昼光荡荡,起于汤谷,夜幕如潮,回坠虞渊。
司马夝在天边出现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来到了染坊门口,他身上背着一个长长的铜匣子,腰上缠着一个裹布,这样一看倒也有些游侠的风范,可对于一位学宫名门来说,这种打扮或许略有不妥。
但司马夝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或者说,该在意的时候应当在意,不该在意的时候,任何的礼数装束都是虚假的,没有意义。
姚先生的脾气一向不怎么好,司马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可不想一会从这里出来的时候,脑门上多出一道剑痕来。
三次轻叩,门户吱嘎,开门者正是程知远,司马夝看到他,笑着点了点头。
他早就知道程知远来了这染坊。
“请问可是找姚先生的?”
程知远看到来者,目光一动,只觉得似乎面孔有些熟悉,司马夝则是拱拱手,笑着道:
“前些日子,我与兄台在闹市中擦肩而过,当时兄台,不是还在看着一匹枣红大马和一匹黄膘小马么?”
“在下司马夝。”
司马氏是邯郸城的贵族,真真切切的是士族中的上流人物,程知远心中一顿,想到最开始姚先生拿竹简的时候,似乎就是在骂骂咧咧,说着什么司马氏的小子来催布.....
“在下程,重程氏,名知远,你且稍等,我去通告一声。”
司马夝听见这个姓氏,顿时一愣,随后笑起来:“原来还是本家的兄弟!”
程与司马,同出一源。
程知远不确定姚先生是不是乐意见他,自己也不算什么主人家,只算是客居在此,万一姚先生不想见司马夝,那自己代替主人家做决定的行为,自然是大为失礼的事情。
孰不料,程知远还没有回身,染房之中便传来声音,让司马氏的小子进去,如此程知远自然也便放行,不必多言。
司马夝进来,却不见姚先生,程知远欲去敲打染房的门,却咚咚两响之后,里面传出“屋里没人”的喊声,程知远顿时一愣,推门而见,却见到染房里只有被盖住的十几口大缸,压根没有半个人影,更不要说是姚先生了。
“这是.....”
程知远呆愣当场,司马夝看到这一幕,却是哈哈大笑,对程知远道:“我以前曾经听过,所谓雁过留声的法术,又称‘隔夜语’,怕是姚先生本不在这里,只留了一道声音。”
他伸头看了看那十几个大染缸,又是摇了摇头,对程知远道:“料想那布匹还不曾弄好,先生恼我司马氏,不愿真身来见。”
笑容敛去,司马夝转头,对程知远道:“不过今日来此,本就有所准备,如果见不到姚先生,可以见到兄台,也是不枉此行的。”
程知远疑问,拱了拱手:“请明言。”
司马夝:“不知道兄台前些时日,身上所披的那一件朱红大袍,可是火浣布么?”
他话落下,目光便定定的看着程知远,后者皱眉,不予以正面回应,只是心中暗道这人的眼力见可真不是盖得,居然认得出那火浣布来。
“阁下是想要我手中的那匹红布?”
“当然,如果姚先生难以拿出好布的话,我自然要来找兄台一叙。”
司马夝把身后的铜匣卸下,咚的一声放置于地:“这也是无奈之举,眼看大祭之日就要到了,姚先生迟迟难以交出良布,我司马氏恐怕要遭到赵王重责,故而若是有那极品的火浣布,倒也不再需要姚先生的布了,那时候,姚先生没有时日催促,必然可以慢慢弄出更好的布来........”
他说话时,目光有微不可察的移动,在眨眼与呼吸的间隔中落点,但很快,所收获的,只有心中的满满失望。
药下的太浅了吗,要不要再提点?欲擒故纵对于姚先生不太好使啊,那干脆就假戏真做吧。
司马夝心中仿佛有一只小手指在敲打,那铜匣子的壳上有一只眼睛,匣盖打开,其中空空荡荡,有些晦暗,但是在底部,有一面造型奇诡的符图被雕刻在其中。
所谓符图,乃是符箓和图谶的合称。
程知远看到那符图,顿时微微一怔,只感觉那符图似乎在呼唤自己一般,顿时心中惊诧,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皱眉疑问,询问道:“这...是何物?”
“是我司马家的神鬼匣。”
司马夝伸手,抚过那铜匣表面:“此物来历,要上溯到周威烈王时期,韩赵魏三家分晋,诸大族迁出绛邑,当时天降大雨,古城倾塌,使得泥沼遍地淹没四野,这枚铜匣便是我司马氏先祖在迁移途中,于一泥坑之内偶然获得,当时内部便自有此诡谲符图,在大雨之日,铜匣之内自生风吼,颇为神异。”
“有人研其道理,追根溯源,猜测,或与晋国十六古碑有关,但并没有确凿证据,而此铜匣,至今为止,也只展现出温养、修补剑兵的能力,对于阁下这种剑客来说,应该是最好的储剑之宝,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东西,并没有展现出其他多余的神异,有些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也正是因为这种奇怪之处,仿佛是神鬼作祟,并不是什么祥瑞之宝,故而才被称呼为神鬼匣,所以我以此匣取出,来为它寻一个明主。”
程知远看着那铜匣,心中所感觉到的那种联系越发的清晰了,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这枚铜匣的“目光”,一介死物,居然会给人以存活的感觉,就像是拥有血肉的生命,被浇筑了铜汁铁水,封锁在其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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