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将军篇（七）(2/2)

紫宸殿渐渐逼近，夏日的疾风抚乱宫殿的屋檐下挂着的一排风铎，清脆又纷扰的铃声，让紫宸殿少了帝王寝宫该有的威严，反而多了分道不明的旎旎。

而那一排飘荡的风铃下，披着长发的姑娘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光着脚丫坐在台阶上。

她听到一行人的动静，抬起懵懵懂懂的桃花眼。

“你是冯少卿？”她直勾勾的望着他的脸，审视与防范让方才还软绵绵的小姑娘转而变成了一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她站了起来，围着冯少卿跑了两圈，挑眉啧啧两声。

“皇兄夸你有碧松修竹之态，本公主瞧着不过如此。”

挑衅的动作和言语并未激怒小公主想激怒的人。

一身戎装的男人笔挺又安静的站着，黝黑的眼睛恍若波澜无痕的一滩死水。

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姵青撅起嘴，将怀中的猫往冯少卿的身上一扔，尖锐的猫爪瞬间抓住他衣前襟，勾带出两道银线。

“姵儿，胡闹。”

献景帝下了朝从宣政殿赶来，一来就见了这样的场景。

视线紧盯那双裸露在空气中白嫩的脚，他气得额头青筋骨气，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姵青身边，也不顾有外人在场，直接将姵青扛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进了内殿。

“将公主的鞋拿来。”

帝王压着怒气，声音也不复往日的清朗。

婢女战战兢兢的把鞋放到床边，献景帝摁住姵青的脚踝，强势的为她穿上鞋子。

“在这里好好待着。”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言语里满是警告。

女子的脚不可轻易示人，某种意义上，它是女人清白矜贵的象征。

他长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剧烈又复杂的情感，缓和了脸色，踱步出了偏殿。

“少卿兄见笑，姵儿被朕宠坏了。”

献景帝歉意一笑，伸手去扶跪拜行礼的冯少卿。

“少卿一路辛苦，不必多礼。”

“礼不可费。”冯少卿坚持把礼数行周全，再直起身子时，黝黑的眼珠里已带了复杂之意，“臣上次离京之时，锦程兄还是太子，一别半年，你我已有君臣之别。”

“少卿与我一同长大，我们之间不是君臣，只是友人。”

“未收到圣旨之前，少卿也是这般以为。”冯少卿将圣旨从袖中取出，扔到献景帝怀中，“我以为即便你做了这皇位，也不会忘了你我年少时许的诺言。”

纵疑世间千万人，也不疑君一须臾。

“把公主嫁给我的缘由除了觉得你我关系如此之好，我定不会负了她，也是怕我手中的虎符成了悬在皇权头上的一把刀吧。”他直视着献景帝的眼睛，一句话里夹杂着失望与寒心，“帝王多疑，此话不假。”

“少卿莫要多想，我仅仅是觉得这世间只有你有资格娶姵儿。”

“我有资格？”冯少卿冷笑一声，“今日之前，我不曾见过她，虽我少时每日都要进宫做你的伴读，却一次也没见过你口中的最乖巧可人的妹妹，每每我到了你的府上，公主总是被你藏到偏殿，就像刚刚那般，你一次也不愿我们相见，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我不免疑惑，你何必那样防着我，现下看来，你不是在防着我，你是怕，怕假若公主对我上了心该怎么办，在你心中，姵青，一直都只属于你一人，到了今日，你坐上了皇位，流言蜚语会损了你的威望，也会让公主在世家贵族中颜面尽失，你更惶恐，倘若她被天下认成惑君心智，扰luàn_lún理的妖女，让她有性命之忧怎么办？所以你不得不放手，他人你又信不过，于是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从年幼到如今，世间最懂我的非卿莫属。”献景帝苦笑道:“我原以为放了手就好了，我一切烦心的事都没有了，可就在刚刚，我看到她光着脚提着裙摆专注的盯着你的那刻，我恍然明白，我大概是做不到，放手，我做不到。”

“公主的事，少卿帮不了你，”他将虎符掏出，递到皇帝面前，“但兵权，我代表冯家交还给你，你至少不必再怕有谁能起兵造反。”

“少卿兄……对不住。”

对不住，尽管有这么多年的情谊，还是会疑心你。

“锦程果真如先帝所说，无论是谋略还是性情，你是天生的帝王。”冯少卿见献景帝接过虎符，释然一笑，再出口的话已经换了自称“今日臣来，除了安陛下的心外，还有一事。”

“朕猜是与这位姑娘有关。”

“臣恳求陛下将六娘赐婚于臣。”

清浅身份低微，冯家世代承袭爵位，假若她以普通身份嫁到府中，京城官爵贵族定然瞧不起她，可如若是皇上赐婚就另当别论了。

“兵符换美人。”献景帝舒朗一笑，“这么多年，朕却不知爱卿是个痴情种。”

“朕能登上这个位置，你帮了我不少，作为回报，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