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片(2/2)
楼前厅亮了灯火,有影影绰绰的几个身影映在窗棂。不是幻觉,真的是有人进山来。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件破天荒的奇事该是同我有关。是好,是坏?我不知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横下心来,朝师兄的方向遥遥拜了几拜,转身离开。
一步三回头。
所有委屈都在见到天佑那一刻消弥于无形,我扑在他怀里,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彷徨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有了安处。
“天佑,我的家人不许我嫁给你。”我闷声说。
天佑苦笑,故作轻松地道:“真巧,我回禀爹娘,他们也尚未应允。”
“那可怎么办?”我眉毛纠成一团。
他抚上我的眉心,道:“阿筝,婚姻嫁娶,终究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彼此心意至诚,便可结为夫妻。亲人的祝福可徐徐图之。”
我点头,“天佑,从今往后我便只有你了。”
“阿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我一生一世都会护着你。只要你不介意没有彩礼婚仪,我们即刻便可成亲。”
“现在?”
“我一刻都不想等。”
“好!”
那一日,天佑领着我,从东市采买了大红嫁衣鸳鸯绣鞋,从西市置办了香烛贡品,他一路牵着我的手,难免不招来指点,他都安之若素。我打小在山野长大,能让我在乎的只有师兄和杏姑,如今再加上天佑,其他人说什么,全不走心。
唯一有些不快的是,那日天佑走访了颇多人家,或是长辈,或是官绅,无人愿为我们证婚。我其实觉得没有也没什么,可天佑觉得女子声名要紧,有了证婚人便不是私定终身,而是光明正大订终身,免得日后我要被人轻视。
眼看天色已晚,证婚人也没有着落,我见天佑沮丧,便出了个主意。村东有座月老庙,传闻曾有月老显灵,香火极盛,我们到月老面前磕个头,一样是个体面的证婚人。
天佑思忖片刻,说好。
那日也是奇怪,连那月老庙也出幺蛾子,我俩刚刚携手在月老像前跪下,那端坐在庙堂之上的泥胎竟轰然而倒,生生吓了我们一跳。我和天佑面面相觑,随即也不知是从谁开始的,呵呵笑作一团。
笑过之后,我被激起了犟脾气,就不信今日成不了这个亲。
我拉着天佑走到庙门外,将香炉和红烛置于一座青石之上,欲拜天地为证。红烛刚刚点燃,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将那烛火浇得连烟都不剩。
我扬手搭了个结界,将大雨摒隔于外,又施法点燃红烛,与天佑双双跪下,朗声道: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清筝与天佑两情相悦,愿从此结为夫妻,今生今世,相依相守,不离不弃!”
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穿不透浓重的夜色,却映出两双坚定的眼睛。
雷声远去,渐行渐隐,宛如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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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夜轻寒问。
回忆委实是件伤神的事,所以在人间这百多年,我很少忆起那段过往。
多思无益,徒增心伤。
那天,面对夜轻寒我脱口而出道了句“我也是嫁过人的”,像是一下子打开记忆的闸门,前尘往事一涌而出。我突然很想讲一讲天佑,讲一讲桂花香里的相遇,讲一讲雪地上的承诺与誓言。他已经离开了一百五十年,白云苍狗早已抹去他在人间留下的一切痕迹,他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我也不再想起,他就真的永远消失了。
夜轻寒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且已经知晓了我的秘密,那么也无所谓知道的更多吧,况且,终归我会把他脑海里关于我的一切都抹去。所以,他算是个安全的树洞。
可我突然不想再往下讲。
“后来……”我草草道,“后来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
夜轻寒轻笑,“这就是你说的嫁人?我看只是过家家。”
我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生气?”
我冷哼,坐了回去,“同你?还不值得。”
“我很好奇,既然你那心上人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在凡间留连?”
“人死可以转世,我在等他转世回来。”
“凡人转世既带不了胎身,又带不了记忆,你怎么找他?”
“我自然有办法,不用你管。”
“就算你能找到,他也不会记得你。孟婆手上那碗汤,你以为是饺子醋?”
“这个也不要你管。”这树洞问题好多,我已有些不耐烦,起身想走。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你住的地方叫什么?你说的家人是谁?”
“你问这干什么?”我起了警觉,盘帝山中囚着师兄,虽不知前因后果,但下意识里我觉得那应该是个秘密,所以关于盘帝山和师兄的细情我一向守口如瓶,包括面对天佑。
夜轻寒为什么问这个?
他笑了笑,“好奇。”
我:“首先,你这是两个问题,其次,我一个都不想回答你。”
说罢,我收了碗筷放在水斗里,朝门外走去,及至门边,随手捏了个咒丢到身后。
……
夜轻寒:“口是心非,不是说好不生气。”
我回头,朝他嫣然一笑:“我改了主意。”
只是一个时辰的定身诀,你且撑一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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