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1/2)
卞老三不足月便生下来,卞铧唯她这一支独苗,自是含嘴里怕化了,捧手上怕摔了,打不得骂不得。
幼时,卞铧凡事也都要让她七八分,事事顺着她的意。
她学不来琴棋书画,便不学,她看诗词歌赋要头晕目眩,便也不看,她要强身健体学功夫,他便请最好的师父上门来教。
卞铧只想让她随了天性,自在快活长大,规矩之事,倒是疏于管教。
直到某日,他梦中惊醒,才惊觉自家娇俏的女娃娃已经彻底被他养歪。无奈那时的卞老三早已是头脱缰的野马,生拉猛拽,也回不了头了。
卞老三的德行,罗定李山也都心知肚明。
姑娘志向远大,替自己亲爹只娶一位夫人委屈,便早早立志要为自己的孩儿找多几个爹爹。
她嗜酒好赌,跟他们厮混十余载,青楼妓院十进九出,其实骨子里最偏爱的,还是美色。
或者说,她偏爱的,是找几个不似她亲娘一样祸害的孩子他爹。
往常来,佳人在侧,或是划拳捻牌或是猜枚转匙,她总会玩得尽兴,独独今日兴致缺缺,常胜将军没再放水,显然就是心中有事。
罗定酌着酒,瞧见卞老三眼里的冷光,心中猜测便被证实了七八分。
那时他从卞家后院经过,本是计较着要入府同这妮子侃侃大山,入了巷子,倒是碰巧听了些墙脚。
俏郎君携子上门寻找落逃妻。
看这妮子的反应,那家丁的话八九不离十便是真的。
罗定憋了一夜未等到开口的好时机,如今再想,竟是脱口而出:“老三,你当真瞒着我二人有了子嗣?”
想他们卞城三贱客,十年前便在城隍老爷面前叩拜上香拜把子,做了兄弟,立誓三十前皆不婚娶,有肉同吃有钱齐赚,一人挨揍三人报仇。
他们三人本该要谱写好一段感人肺腑的旷世友情,这妮子却转眼就要脱离组织,弃浪从良,回家相夫教子……
不说其他,相夫教子这四个字,当真适合卞老三?
他罗定便接受不了。
思及此处,他又抬手给座上的卞老三斟满美酒,语重心长地开了口:“你若是打算跑路,上刀山下火海,有兄弟陪你。”
听了他的话,卞老三转头睨了罗定一眼,眼里闪过惊讶,她倒没想到这么快便走漏了消息。
她若真要跑路,岂不正是认了那胖团子是她所生,下了那狐狸的套。
抬手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卞老三又兀自取来酒壶将酒杯斟满,一口又将那酒饮得见底。
她被扰得烦闷,那死狐狸,许在哪个疙瘩正偷笑呢。
李山早便入了来,也曾听罗定提过此事,此刻见她竟反常喝起闷酒,立马屏退屋里的美人小绾。
然后,夹了卞老三爱吃的莲蓬豆腐送到她的碗里,正经道:“凡事当三思而后行,你若是软了说法,日后便只得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人生岂能如此无趣?”
卞老三放了酒杯,安静将那可口豆腐送入嘴里,吃完了,便咬着箸尾,瞪眼望着那一碟缀着青翠小珠铺着油亮绿叶的莲蓬豆腐。
良久,她歪了脑袋望着李山,疑惑道:“姑奶奶的脑门儿如今可是莹莹泛着绿光?”
她问得唐突古怪,李山一时答不上来,只得给罗定一个眼色,罗定却也只是尴尬笑着摇了摇脑袋。
他二人都跟不上卞老三的脑回路。
卞老三却是将那银边木箸啪的一声撂在桌上,猛一下站起身子,道:“老娘如今岂不正是这绿得冒光的莲蓬豆腐!”
李山罗定皆是一愣,听不甚懂。
卞老三见他二人理解无能,焦灼骂道:“老娘要替旁的女人养儿子,委屈当了冤大头,岂不正是头顶绿得直冒光!”
李山却还半信半疑:“话也不可说绝,或许那孩子真是你所出?”
卞老三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抬脚狠狠踹他泄了愤,又是一拳重重捶在桌案上,怒道:“老娘何曾大过肚皮!”
此话一出,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平日里他们未将卞老三当作女子,倒也习惯了,如此一想,他们确实未见过卞老三怀胎生子。
“如此说来,那人岂不打算骗婚!”
“老三,你可莫要中了计谋。”
卞老三却又颓丧瘫坐下来,托腮望着那碟莲蓬豆腐,惆怅叹了口气,道:“那厮吃了老娘的豆腐,跑路了。”
是她的豆腐不好吃,还是她生得不比那团子亲娘好看?
她既是应了要娶他,他又如何能不说一声就离了去。
这只死狐狸!
……
夏雨绵绵落了整夜,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闹到了天明才停歇,卞老三一夜无眠,翌日却是起了个大早,独自去了贾云舒的院子。
老太太年岁大了觉短,一早便醒了,正由荷儿伺候着,出了院门准备要去卞家祠堂。
见卞老三来了,老太太面上露了喜色,笑呵呵道:“今儿可是刮得什么风,一早便将你这浑丫头给刮来了?”
卞老三走到荷儿那侧,接过老太太的手臂,扶着她入了院子,娇嗔回了话:“老三孝顺过来看祖母,祖母偏爱打趣老三。”
卞老三平日里虽是常常犯浑顶嘴,却也知谁是真心待她。贾云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平日里也总想着要多上她这里来陪着她,但多只是嘴上说一说。
如今说着这话,她面上坦荡,心中倒是有些发虚,今日,她确是带着目的来的。
“得空了,记得过去看看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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