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3)

入夜，华安宫内烛火莹莹，紫色帘幕低垂，太监宫女垂着头，安静地候在殿外，以防主子差遣。

华安宫是四妃之一的珍妃的寝宫。

珍妃育有一子，赐名方澄，已经长到十岁上。然而岁月从她光洁的脸蛋划过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打滑，非但没有给她增添风霜，反而只是让她褪去了青涩，从容地展现出了成熟的风韵。花苞已完全绽放，吸引着寻蜜的蜂，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当今皇帝已是知天命之年，正是活得有点腻味又不太腻味，离死也还有段距离的年纪，兢兢业业地维持着中老年皇帝的稳重，时而又想聊下发少年狂。

古往今来有很多帝王到了这岁数差不多就该寻求驻颜长生十全大补了，只是有的皇帝追求得比较奔放，有的就追求得比较含蓄。

当今是个比较实在的皇帝，不能否认也许他的内心最深最深处仍然像死掉的那些帝王曾经那样渴望着，但他只打算采取比较现实的温和的折腾形式。

十七八的少女太鲜活，他非但体会不到乐趣，反而时常自惭形秽，感到力不从心。于是在后宫三千佳丽中他一眼就瞅中了滴着蜜的珍妃，俩人一拍即合，十分安全有效地焕发了生命的第二春。

此时，两人刚刚进行完一轮寻找春天的活动，行动非常顺利，满室春意盎然。

皇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珍妃蔽体的长发，不可免俗地跟怀中的心肝儿从别人家的儿子女儿聊到了自己家的儿子女儿。

珍妃在意的当然是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她的手指在皇帝的心口画着圈，有一下没一下的，微微仰头看着他，状若不经意地提起：“臣妾听皇后姐姐说，今儿老大就搬出宫去，开府另居了？”

皇帝不怎么在意地“嗯”了一声：“老二搬进东宫有段日子了，老大比老二还大两年，毕竟是皇后身边养大的，面子上还须过得去才好，他们兄弟和睦才是朕的福气。”

珍妃语中带笑：“老大是个好孩子，既懂事又知礼，就是身体弱了些，皇后姐姐很是不舍呢，陛下也狠得下心。”

皇帝拍了拍珍妃的头，佯怒道：“你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你的皇后姐姐，朕的心你就不在意？”

不知谁对谁做了什么，引起一阵娇笑呢喃。

珍妃还有点气息不稳，微喘着说：“太子已经搬出了凤翔宫，如今老大也要另居，皇后姐姐一片慈母心肠，担心不舍是免不了的。澄儿现下也有十岁了，臣妾一想到他也会像太子、老大离开皇后一样离开臣妾，不觉就心有戚戚。深宫寂寞，陛下又时常要去看望别的姐妹，臣妾和皇后姐姐还能作个伴儿。”

说到最后，珍妃面上不显，仍然是一副平静且善解人意的样子，只手上些微用了点力，在皇帝胸口摁了摁，不过那力道能不能碾死一只蚊子还是两说。

皇帝一下捉住珍妃的手，食指在她的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心中微哂：“澄儿毕竟还小，朕难道就没有时常到你这儿来？不过皇后最近确实辛苦了些，你常去开解开解也好。”

珍妃嗔道：“臣妾的开解哪有陛下的一句话管用。”

“朕已经下旨要给老大挑个稳重的伴读，你也引导着她往这方面想，让皇后放心才是。”

“老大自小体弱多病，行动不便多年。依臣妾看，在皇后姐姐心里，与其找个伴读，不如找个知情解趣儿的人，陪着他，照顾他才好。”

“哦？皇后跟你透露过这个意思？”

“这种事情臣妾怎么好越俎代庖，还需陛下亲自去问皇后姐姐。”

偌大的寝宫只有烛火微微晃动着，珍妃和皇帝窃窃低语，谈兴正浓，一派温馨静好。

皇帝和珍妃口中的老大，也就是自小由皇后养大的方温，今日正式受了册封，成为静王，同时也搬出了皇后的凤翔宫，住进了御赐的静王府。

此时的静王府是名副其实的安静，除了按制配备的王府守卫，大小执事，宫女太监等，方温只带了近身侍卫薛良和一名从小照顾他的贴身老太监王忠出来。

静王府主院荣禧居，庭木森森，月满中庭，冷月清辉洒在廊前院下。

方温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明明是盛夏，他的膝头却盖着绒毯。盛夏时分，再幽深的地方也不至于盖这么厚的毯子。

没有人来打扰他。

王忠素来老练，府中大小事务一应由他打理，知道方温不喜人多，来的第一天就着力约束下人，大家各司其职，除方温本人需要，俱不往他跟前凑。

王忠年纪大了，虽然很想尽忠职守地守着自家主子，奈何架不住方温不合作就要使用暴力手段的威胁——让薛良把他扛回去睡觉。

只好在走之前用毯子把方温裹严实了，还给他加了一件带夹层的春衫，并嘱咐薛良好生守着他，这才佝偻着腰回去休息。

方温是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兴师动众的，森严的王府，羸弱的身体，有谁还会半夜跑到这里来威胁一个身带残疾的人呢。

但是对大监王忠他还可以以薛良相威胁，对薛良他就实在拿他没办法了。他知道虽然他让薛良去休息了，但薛良一定会在某个角落里暗暗守着他。

今夜正是十六，天上一轮满月高悬。方温抬头仰望着，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与树影花影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

长发在微风的轻拂下微微飘散，满目萧瑟，一片清冷。

白日里的燥热烦闷嘈杂俱都消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