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山有雪(1/2)
第一章为前尘铺垫,可选择性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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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长陵走到洛阳城时,正是午时。
遥遥远眺,一轮金黄的太阳静静地悬挂在洛阳城门,地上热浪层层重叠,灼人肌骨。
仲夏时日,炎热难耐,洛阳城往日熙攘的十里朱雀长街如今显得尤为空旷,一路行来,实在鲜见行人。兴许是整日守着一堆冰块,不曾感受到太重的暑气,贩卖冰酪的商家仍坚守在自己的摊前。
靳长陵离开千山的道观时还是初春,如今走到洛阳就挨到了仲夏,从万物复苏走到娇翠葱郁,他很满意一路所见,但心中阴霾仍未消去分毫,反而增添许多。
因为他怀中抱着一个在路边捡到的婴儿。
修道数十载,他能开坛做法,能仗剑惩恶,亦能默诵道藏,但他却万万做不到奶孩子的。何况他自幼修道,对凡俗人事知之甚少,小孩子的呀呀稚语更是丝毫不通,若非一路行来遇到不少好人家,这孩子怕是早已夭折。
依稀记得师父曾说,“我辈承阴阳之理诞于天地,当以行善为首,遇事不退,遇恶必惩,方为人也。”靳长陵将这句话奉为圭臬,一路行来惩恶扬善,也算游刃有余,奈何这个孩子着实让他感觉束手无策。
他也曾想过寻一处良善人家,将婴儿寄托别处。怎知每次刚一撒手,这孩子就嚎啕大哭,怎哄也哄不安稳,唯有靳长陵再度将他抱在怀中才肯安静。旁人以为是这年轻道人心寒如铁,连亲子都不愿抚养,也就没了好脸色,更甚者还将他打骂出门,没有分毫圆通的意味。可怜靳长陵好心相救,最后竟因这孩子挨了不少白眼。
“大抵你我真的是有父子之缘?”靳长陵蹲在墙角里,伸出手指戳弄着婴儿的鼻尖,满脸狐疑。刚说罢,他便察觉不对,赶紧呸了两声,“不对不对,小道自小修身养性,从不近女色,怎么会是父子之缘,应当是……师徒之缘,对,师徒也不错,啧,好好好,徒儿,叫声师父来听听。”
幼小的婴儿自然是叫不出师父的,靳长陵也不过是苦中作乐,可当他低头时候,却见这孩子翻了个超越年龄的白眼,似乎对靳长陵的自娱自乐极为不屑。
靳长陵见状兴高采烈,欣喜道,“好徒儿,尚在襁褓就如此通达,不枉师父我遭了这么多白眼,是不是热了,走,师父买冰酪给你吃!”
他说这话时候可不曾记得自己早已身无分文,人们常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大抵是他自认为不是英雄,故而难不倒他。
不远处卖冰酪的小贩耳力非凡,待见得靳长陵起身,便利索的盛了一碗冰酪,刚想开口叫人,待看清靳长陵的打扮,却又将“道长”两个字咽回了肚子。
无怪他如此,着实是靳长陵的打扮有些非同寻常。
小贩眼中的靳长陵头上梳着最常见的道髻,身上道袍也谈不上崭新,却背了一柄被布条绑着的窄长直刀,左手捏着一串似乎是十八颗檀木串成的佛珠,而右手,则抱着一个幼小的婴儿。
有道有佛亦有俗,惹人糊涂。
“这人什么来路,装道士骗钱的吧?”小贩嘀咕了一句,却没有感到慌张。
大夏尚武,皇帝也未禁止夏人配备兵器,只是对种类和数量做了限制,更不许持器逞凶,是以小贩对配有刀剑的行人早就习以为常,只不过世人多爱宝剑,以配有名剑为荣。修道之人虽佩剑,但多持辟邪的桃木剑,可靳长陵不背着桃木剑也就罢了,反而背了一口不常见的直刀,当真是林子大了无奇不有。
“哟,小哥儿眼睛挺活泛哈,早早地就给盛好了。”靳长陵跳将到摊前,贼兮兮的笑着,探过脸大口的吸着凉气。
凉气扑面,炎炎暑意顿时消去不少。
靳长陵扯了扯领口,赞道,“爽快!开个价吧,一碗多少文!”
“三文一碗。”
靳长陵顿时觉得自己不那么热了。
“小哥儿,便宜点?”靳长陵厚颜道,“你看我这带着个孩子,是吧,买冰酪也是给孩子吃,我看小哥儿你也是个面善的,不说别的,就冲着孩子这儿你不得送我一碗?”
小贩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瞪着他,啪的一声将冰酪扣回瓮中,“兄弟,你没钱又怕热的话,我给你支个招,诺,就左手边,你走几步绕个弯就能看到一口井,你去打一桶水浇在身上,保准你透心儿凉,至于我这冰酪吗,那可对不起了,三文钱一碗概不赊账,不过你如果是给这孩子的话,那对不起了,我不能卖给你,冰酪不是给孩子吃的,你好歹也是个当爹的,也不怕伤着孩子?”
“咳,其实吧,嗯,是我自己想吃来着。”
“三文一碗,概不赊账。”
靳长陵:“……”
“无量天尊,这么热的天气,莫不是对小道的考验?难道是要让小道设坛祈雨么。”靳长陵站在原地仰望天空,悲天悯人,“可惜小道腹中饥渴,只差一碗冰酪饱腹,待小道五脏充盈,定能神游天外,将那四海龙王擒来为洛阳神都布雨。”
守着陶瓮的小贩权当是看猴戏,抖着身体将脸转向一侧,任他在哪儿胡诌。
“摊主,两碗冰酪。”
感知到身侧除去小贩只有一人,靳长陵顿时感觉擒龙在望。可等他看清了那人面容,却是又挑了挑秀气的眉毛,堆起满脸浩然正气,道,“兀那姓魏的,怎么又他/娘的在洛阳看见你了!这次还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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