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慧紫鹃俏语警痴颦,情宝玉炽心慕秋芳(上)(1/3)
宝玉随紫鹃来至潇湘馆,只见雪雁正端着一盆水出来倒在外面的竹林里,抬头看见二人,忙悄声笑道:“刚洗漱完,好不容易睡下了,宝二爷过会子再来”。
宝玉忙止住了脚,朝那粉红的软烟罗纱窗里望了望,笑道:“想必是早间和姐妹们在花圃里玩累了,却不知她吃过饭没有?只怕老太太这几日高兴,那边摆饭,又有远客到,过会子还得起来,反到劳神”。
雪雁还想说什么,那回廊架上的鹦鹉早学舌道:“宝二爷来了,宝二爷来了”。
三人不禁都笑了起来。雪雁道:“这笨鸟,倒是嘴尖舌长,耳报神一般”。
紫鹃道:“只怕里面那位,早又醒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黛玉在里面道:“你进来吧”。
宝玉忙笑着自顾上前掀起帘子,进里面来。只见黛玉歪在床上,面向里面和衣而睡,星目半睁半闭,一袭乌黑长发只用一条绿绦丝带稍稍笼着,如瀑般淌在枕上。
宝玉忙上前笑道:“本想就过来的,谁想老祖宗一时高兴,非让我带那远客来园中走走,竟一时绊住了”。
黛玉翻过身来道:“原来是绊住了脚,不知是哪路狐仙有这般勾魂夺魄的本事”。
此时紫鹃端着茶进来,笑道:“不是狐仙,我倒是远远看见,隐约是位俊俏的公子呢”。
黛玉哦了一声,便瞅着宝玉笑道:“原来是位俊俏的公子啊,难怪,不知比起二爷上学时的那位秦家二爷如何!”。
宝玉方从紫鹃手里接过茶来,听黛玉这话,一时说中旧病,便红了脸,忙把茶放下,讪笑道:“说起那远客,空有一身好皮囊,内里竟是草莽,也是禄鬼蠹贼一流,更可恨的是,竟和我长得一般模样,也叫做宝玉,天下竟有这样窝心事,真真从此我该洗心革面了,不要这身皮囊,不叫什么宝玉才好”。
紫鹃笑道:“二爷又说胡话呢,这发身和名姓,都是父母给的,如何便能不要了,只不过‘这回你可都改了吧’”。
宝玉见当日他和秦忠的事又被两人翻了出来,拿来取笑,紫鹃又学着当日黛玉的声口,顿时羞愧难当,脸上紫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黛玉却只睨眼看着宝玉,抿着嘴笑。宝玉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过了半晌,方自顾悻悻笑道:“那都是小时候不知高低的糊涂营生,还提他作甚”。
黛玉冷笑道:“原来是小时候不知高低啊,只怕这会子人大了,心也更野了,人也越发不糊涂了,若一时把持不住,旧病发作,那棒疮复发起来,我这里却没金疮药,还得你宝姐姐来了,才救得你的命”。
黛玉这一席话,羞得宝玉无地自容,又想起当日上学时和秦忠的种种,以及死了的金钏,不免又自疚自愧起来,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呆呆的立在原地,面红筋涨,额头上青筋暴露,恍恍惚惚间,耳畔犹听得紫鹃笑道:“听说二爷那次挨打吃亏,却和一位什么戏子有关……”。
紫鹃和黛玉两人尚自打趣,宝玉早已经魂飞天外,如痴似傻起来,只呆若木鸡一般站着,眼里流下泪来。紫鹃、黛玉两人问了他数番话,他也不答。
黛玉见状,方知说造次了,恐又勾出他的呆病来,便慌了,忙从床上起来。紫鹃忙上去扶着。
黛玉红了脸,便欲上前来拉宝玉,那知宝玉含着泪,竟一言不发,默默转身走了。黛玉顿时羞愧难当,早又含泪哽咽起来。
紫鹃欲上去追问宝玉,如何一言不发便走了?奈何雪雁出去了,这里黛玉又放不下,只得丢开手,由他去了,却听得外面袭人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早起还欢天喜地的呢,说是到花圃里和姑娘们玩,我寻了一大圈没你的影,就知道你必在这里,忙寻到这里来,却又是这般模样,可不是常言说的‘乐极生悲’了,可知这里是你的魔障。这会子老太太摆饭,又有远客,正找你呢,若是她们见了,说我们不尽心事小,最多责骂几句,明天便是老太太的八十大寿,你这个样子,叫大家伙儿看着是什么意思”。
宝玉此时醒转过来,苦笑道:“我何曾哭了,只不过刚才迷了眼”。说着,拂起衣袖便欲试泪。袭人忙止住了,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手绢来,替宝玉擦去脸上的泪痕,笑道:“撒谎也要带出幌子来,今日大好的天气,一没风,二者那林姑娘的屋子里干干净净的。我又没说你哭,你却自己不打自招,若是太太老太太知道……”。
宝玉忙拉起袭人的手笑道:“你不说,他们如何就知道了”。
袭人红了脸,忙甩开手笑道:“咱们快走吧,紫鹃还在窗户前看着呢”。
宝玉忙回头,果见紫鹃在窗前露出半个脑袋。宝玉想起先前的光景,自己这样一声儿不响的便走了,那林妹妹肯定又生气了,在屋子里抹泪呢,于是便要回去。
袭人忙拉住道:“你真是魔障了,你这会子回去,说什么呢?说不好,反到又是一场气生,横竖有紫鹃在,等她气消了些,你再来,那头老太太和太太也耽搁不得,岂不两便”。
宝玉只得随着袭人走了。这里紫鹃便关上窗户,转身笑道:“我想起老太太当初的一句话来,却对景,只是……”。
紫鹃话未说完,便又停住,只看着躺在床上的黛玉笑。那林黛玉虽恼宝玉,见宝玉走了,虽躺在床上暗自垂泪,却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见紫鹃关了窗户,说出这翻半截子话来,以为紫鹃看见了什么,忙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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