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1/2)
崇光君从人间历劫回来后好似变了一个人,虽还是少年模样,整日里却拧着眉毛,动不动就叹气,老气横秋老气横秋啊。
掰掰手指头一算,我整整三个月未见他了,看来那句话说得还是很对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他这般无精打采让我也着实打不起精神来,从前那个会偷偷带我去蟠桃园偷桃子,去碧玉池打鱼,去莲花塘采莲子的崇光君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终日愁容满面的不讨喜的阿哥了。
初时,见他那般模样,我觉得人间一趟他可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过依照阿哥的性子,过几日便又恢复如初了,见到我时定会还同之前一样,开心地招呼我过去,眯着他本不大的眼睛看着我,再大声地喊句:“阿白,过来”;待我过去之后,便会拎着我去某处看某些好玩的东西。
我八千岁的时候,阿哥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两只黑褐色的虫子,整整长了六条腿,每条腿上还有参差不齐的小刺,虫子的触角和它的腿一般长,姿态甚丑,但我觉得它们还是有些可怜的,没犯下什么大错,就被阿哥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编的极其严密的竹筐里,阿哥还兴高采烈地给我一根小小的热草,让我试着斗它们。
两只黑丑黑丑的虫子经我这么一挑逗,好似也有了斗志,用各自的腿去绊住对方的腿,拼命地往对方身上爬,见两只虫子这般好强,我也没忍住笑起来,阿哥看我笑得开心,他也笑得很开心。我记忆里的崇光君,是天上地上最好的哥哥,尽管我不知道地上的哥哥是哪般。
接连逗了几日虫子后,我不似初时那般热情,那时是人间三伏天,连天上也热得很,我每日累了困了乏了便会在阿哥的浮雁沈鱼殿内小憩,还有小仙童帮我扇扇子,心底凉了许多,我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小仙,理想只有一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所事事混日子,飞升不了上神,继承不了爹爹的仙阶也无所谓。快活就好。
谁料那日睡了一觉,醒来后竟发生了一件大事,我无意瞥见竹筐边上有若干个棕褐色的椭圆的不知名的东西,没忍住用手轻轻地拿了起来,平日里还算乖巧的两只虫子却突然发疯了一般,飞向我的手,这东西太丑,我打心底有些许害怕,刚想甩开它,那黑丑的虫子竟咬了我一下……
我堂堂一个鼠仙,竟被不知名的虫子给咬了,被咬倒无妨,我被自己才三千岁的表妹飞裳不知道咬过多少次了,我独独害怕我会不会因此给死了,听闻几百年前,天上有个胆子很大的神仙被一个叫做蓝环章鱼的东西咬了一口,结果神形俱灭。我不会也落了个一样的下场吧,但我好像更惨,我连咬我的东西叫什么都不知道。
心底惶恐万分的我,那一刻竟把手中棕褐色的东西捏碎了,白色的液体从中流出,一股说不出感觉的让人有些晕乎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我就差喊出声了,心里一急,眼眶也有些湿了。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恶心,我的手不会也中毒了吧。庆幸的是阿哥正好从殿外走进来,还吹着不知名的调子,看到我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一怔,立马将口中欢快的旋律终止,不需要我说些什么,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愧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他用左手摸了下我的头,右手一团蓝色的火焰从手心升起,说时迟那时快,可怜的黑丑的虫子瞬间头身分家。可这虫子生命力实在是强,落在地上的身子还在顽强的摆动,扭曲的模样也有几分姿色;阿哥没忍住感叹道:“这东西名字不会叫小强吧”……庆幸的是我没死,我还好好的活到如今,那事之后的几千年,我无意中看了几次阿哥珍藏的画本,竟对当时发生的事还悟出了一点儿道理。阴阳相生,想必那两只虫子正好就是一阴一阳,所以才生出那个棕色的东西,这相生的方式和书中画的也有共同点,身子相依相绕。
我还把这话告诉阿哥,想听他夸夸我悟性高之类的话语,没想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向吊儿郎当模样的阿哥难得严肃地看着我并质问我哪里看到的。还能哪里看到的,不就是阿哥你藏在床底的那个箱子吗……自那以后,阿哥把箱子上锁了,我便再看不到那些画本了;
爹爹时常教育我自己看书也不愿意将书分享给我看,还威胁我这件事不能说出去,要不以后就不再拿新奇的玩意给我玩了,想想阿哥对我总归是好的,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后来,小我五千岁的小表妹飞裳问我小姨子她是从哪里来的,一万岁的我得意地跟她说:“你的来法跟我是一样的,我是娘亲和爹爹从莲花池里捡来的”。嘴里虽如此说,但那时的我还算有些学问,总觉得娘亲爹爹说的和我从书中看到的不同,按照书中所说,我并不是捡的,我应该是娘亲和爹爹生出来的。生法应该和书中所画是一样的。
小姨子听到我的话,愣了片刻随后放肆地笑了,有些许放荡,不过她性子本就如此不羁。她看着我的眼神出奇地温柔:“阿白不是捡的,阿白是你娘和你爹生出来的,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我是爱情的结晶,当初我捏死的椭圆的东西也是爱情的结晶……无意中我杀生了。
……
从人间回来的那天算起,阿哥闷闷不乐十日了,从前他不想理会人的时候总会对我说,“阿白,你别来烦我,等我不烦了,我自己会去找你”。这样想来,阿哥生气要不是被爹娘骂,要不就是被我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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