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府外重逢(2/2)

庙里的小和尚都在猜这位贵客是谁，有说东家太奶奶的，有说西家中进士的，争来争去没个结果。大师兄一拍桌子，“等明日十五，派个人在暗处盯着功德箱，定能找出是谁投的！”师弟们都说这法子好，盯梢的活自然就落到了才进庙的新师弟头上。

新师弟是个云游僧，上月才进的罗汉庙，人倒是机灵能干，可名字跟师叔们同一个字辈，方丈师父也没说让他改一改，于是师兄们便整日唤着一个师叔辈的小沙弥做事。

“原山，去把前院晒的苞米收一收。”

“没油了，原山快去街上守着，等卖油的来了打上两壶。”

“原山帮我洗洗这两件僧衣。”

“我晚饭吃得少了，原山去给我再煮碗面吧。”

原山从不多言，谁叫他都脆生生地答一句“哎”，做起事来滴水不漏。常来的香客也熟悉他了，看他面善可亲，时常带点瓜果糕饼之类偷偷塞给他，他回到寝房总是全数拿出来分给众人，从不独吞。

十五这日原山奉命去守功德箱，因那贵客从不留名，想来是不愿让人知道，师兄们便叫他藏进佛像前的贡品桌下，用长长的桌布一挡，谁也看不出来。功德箱就在他眼前，可不能用眼睛瞧，只能靠耳朵听。旁人都是丢几个铜板，掉进箱里只有轻微的沙沙声，若是银子丢进去，应是咚的一声闷响，原山就得靠着这细微的差别来找出贵人是谁。

原山在桌下坐了大半日，听了两百八十二枚铜钱掉落的声响，却迟迟没等到贵客。桌布与地面尚有半寸空隙，天光便从这缝隙里钻进来，细细长长的一条，随着日头缓缓移动，原山瞧着这条光带便能大致推算出时辰，也算是一乐。

午后香客渐少，进了申时，几乎没人踏入大殿。原山正想着那贵客今日怕是不会来了，就听见一串轻缓的脚步声自门口而来，径直走到功德箱前，接着便是咚咚咚三下碎银落箱之响，找到人了！

原山怔了一瞬，小心翼翼地拨开桌布，这么眨眼的功夫，贵客已走出了大门，原山只远远地看见是个穿蓝衣的女子。他想起师兄叮嘱说一定要看清楚是谁，便从桌下钻出来，急急地追了上去。

“施主，请留步！”

大殿之外立着半人高的香炉，遍插着细如葱根的红线香，顶上高高低低地挂着半截燃尽未落的香灰。蓝衣女子于袅袅香火中回过头来，瞧见原山，两人霎时愣立在了当场。

女子先回过神来，眼神闪烁，语带慌乱，“我，我在庙外看了很久，以为，以为你不在。”

原山的目光落在那身蓝衣上，几月前二人初见之时，她穿的正巧也是这一件。他双手合十，垂下眼，缓声问道：“好久不见，公主近来可好？”

穿蓝衣的公西妙成微红了脸，也低下头，“别再叫我公主了，如今我跟着我娘姓何。”

“何姑娘，”原山顺从地叫了一声，走近两步，继续问道：“这些天有位贵客给小庙送了许多散碎银子，可正是何姑娘？”

何妙成深吸了口气，回道：“当初你走得太急，我没来得及还你钱。现今我自己开了个茶铺赚了些钱，连着利息一并还你。”

原山垂着眼静默了片刻，深深一辑，“小僧代众位师兄谢过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