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鞀鼓(1/2)
宋沅见黑白无常两个怪物下棋专注,于是抬起脚,悄悄走开。
沿着浚仪桥街周边的坊郭,一条条巷子走访了良久,想要寻一个住处租下来。结果竟无一所获。不是环境太过嘈杂,便是租金过贵。宋沅打量着囊中不足一贯的铜钱,愁云满布,懊恼自己这么多年在这东京城竟然是白活了,竟然不知道物价如此之飞涨。
正烦闷间,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稍稍往西边移去,原来午时已经过了。寻思着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暂且充饥。左右看看,恰好在延庆观附近,而延庆观旁边就是市集。赶紧迈开步子,奔向市集,找了美味又价廉的“曹家瓠羹”,向老板娘点了一碗瓠羹、四块油饼,顾不得闺秀形象,三两口便吃了个底朝天。
尤其是那瓠羹,乃是开封府有名的小吃,以嫩瓠(可食的葫芦,口味甘甜)作为食材,削皮去瓤,切成细块,以油锅炸之,然后和油面筋一起倒进高汤,文火焖上片刻,盛出。味道鲜美,近于煎肉,却毫不油腻。
离开京城大半年,再次品尝美味,宋沅意犹未尽,想要再续上一碗瓠羹,摸了摸囊中可怜巴巴的铜钱,只得作罢。
宋沅走出小店,沿着市集,胡乱溜达起来,心里却盘算着接下来作何打算。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生计问题。她望着周遭那些热火朝天干活的贩夫走卒、船工、铁匠、木匠,甚至是摇头晃脑的算命神仙。感叹自己白活这么大,竟然没有可以拿来糊口的一技之长。
这样琢磨着,又经过了延庆观。想到之前本打算着来这里买上一套道袍,如今身在此,却没有余钱,不禁摇摇头,苦笑一番。
突然想起刚刚认识的刘娥、龚美夫妇。心里想:这位姐姐和大哥现在不知道如何了?不过他们如此能干,定不至于落到我这般境地。
所谓说曹操,曹操到。宋沅正自思索,忽然听见一串清脆的鼓声、卖唱声和高涨的喝彩声。循着声音望去,见延庆观对面不远处,一大群人围成了几层圆圈。
当即行了过去,踮起脚往里面探了探,果然是刘娥和龚美夫妇。
只见刘娥换上了一件青色绣花褶子,红色绣鞋,脸上略施了粉,看上去更添三分妖娆妩媚。她右手拿了一件鞀鼓,随节奏摇着,一边款款细步,一边咿咿呀呀唱着川腔。龚美在旁边时不时伴唱几句,但是声音略显僵硬,显然是临时被刘娥拉来做帮手的。
“对不起,让一让,让一让。”宋沅艰难地往人群深处挤,挤到最里面一层却再也行进不动了,只见前面挡着一个身穿紫色皂罗衫的年轻男子。宋沅硬着头皮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却丝毫没有动静。于是往旁边踅了踅,半天功夫,终于挤进了最里面。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已经被刘娥和龚美看到了,二人微微颔首、微笑,向宋沅打招呼,宋沅也轻轻招手作为回应。
俄而,宋沅眼睛一转,却吓了一跳。
原来九尺之外,站立着刚刚挡路的紫衫男子。只见他生得气宇轩昂,意态不凡,那张脸似曾相识。定睛一看,原来竟是自己的另外一位堂兄,当今皇帝的第三子,担任大理寺卿的寿王赵元侃!
宋沅当即下意识地垂下脑袋,以手遮脸,生怕被赵元侃识出。但马上想起如今不同以往,黑白无常对着画像尚且认不出自己,过分谨慎反而显得没有必要。于是缓缓放下手,细细打量赵元侃。却发现赵元侃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却像被勾了魂魄一样,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娥看。
宋沅自嘲道,难怪刚才拍了半天肩膀没有反应。于是不再关注这位堂兄,放心地观看刘娥的演出。
原来刘娥唱的是一段《磻溪渔隐》,讲的是商朝末年,姜子牙出山之前,在渭水垂钓的故事。刘娥反串姜子牙;龚美却扮作樵夫武吉,与刘娥一唱一和。
刘娥唱道:“吾乃东海许洲人也,姓姜名尚,字子牙,道号飞熊。”
龚美听罢,大笑不止。
刘娥唱道:“汝是何人,姓甚名谁?为何取笑于我?”
龚美唱道:“吾姓武名吉,西岐人氏。你方才言号飞熊,故有此笑。”
刘娥唱道:“人各有号,何以为笑?”眼睛往赵元侃方向一瞥,似乎发现赵元侃已经注视自己良久。
龚美唱道:“但凡古之人高人、贤人、圣人,胸藏万斛珠玑,腹隐无边锦绣。如老彭、常桑、伊尹之辈,方称其号。如今你年已过八十,却整日绊绿柳而垂丝,别无营运,守株而待兔,看此清波,无识见高明,为何亦称道号?”
刘娥唱道:“有志不在年高!”身子往旁边一侧,空手做出扬鱼竿的动作,惟妙惟肖。脑袋微微抬起,正对赵元侃,一双妙目于是浅笑了一下。赵元侃亦颔首回应。
龚美跳过来,横亘在刘娥面前,脑袋向前一凑,哈哈大笑,唱道:“无谋空活百岁!”
刘娥将鞀鼓一拨,唱道:“哪个无谋了?”
龚美唱道:“你这钓钩何为不曲?古语云:‘且将香饵钓金鳌。’我传你一法,将此针用火烧红,打成钩样,方能得鲤。似你这等钩,莫说三年,便百年也无一鱼到手。”
刘娥听罢,整了整衣冠,唱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在此,名虽垂钓,我自意不在鱼。吾在此不过守青云而得路,拨阴翳而腾霄,岂可曲中而取鱼乎!非丈夫之所为也。吾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为锦鳞设,只钓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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