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四十二章(1/2)
薛怀和薛忖同乘一辆马车回到薛府时,天色浓稠如墨,青街凉薄如水,黛色穹顶兜头沉沉压下,唯一的亮光就只有天上的一弯残月。
残月泛着昏黄的光凄凄孤冷悬于青空一角,四周星点稀疏,有白雾袅绕其周围,平白就生出一股阴冷之感。
长街上屋影婆娑,树影模糊,滴漏声寂静可闻,冷意透过朝服浸满心头,凄冷得令车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薛忖和薛怀二人自打从御书房里出来就未曾说过一句话,直至他们二人并肩立在薛府牌匾下,摩肩接踵之时才后知后觉抬眼看了对方一眼。
薛沉璧就是这个时候裹紧了夹袄,抱住手炉子疾步出府迎接薛怀的。薛怀因政事早出晚归,她已多日不曾见过阿爹。
薛沉璧不是黏人的小姑娘,今日却也不知怎的,躺在塌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胡乱想着心事,心中惴惴不安,听凝露说起薛怀还未回府,索性爬起来穿戴好,令小厮升起火盆子等薛怀回来。
她刚刚走到风华堂前就瞥见昏暗的府门半开,门前站了两人,一人衣色略浅,一人衣袍更深,两人双手隐在衣袖中,相视而立。
她听见她爹薛怀的浑厚嗓音划过寂静,在寒风中簌簌想起:“我现在才发觉我这个大哥的确不称职,竟然今日才发觉你早就投靠了姜复。”
面前的弱冠少年比他低了半个头,身形却生得和他一般魁梧,此番正仰头毫不示弱地盯住他,讥笑道:“大哥贵人多忘事,推杯换盏,金樽清酒的时候,哪里记得还有我这么个小弟要提携”
薛怀皱眉:“姜复实非良善之辈,你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好处……”
“大哥这话诚然太虚伪了些,”薛忖面露不耐抬手打断薛怀,“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有你的阳光大道要走,我也有我的独木桥要闯。你一心阻止我入仕为官,却不许我投靠别人,如今我投靠权倾朝野的丞相,你又借口阻拦,莫非在你眼里,我就应该是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的薛怀,你也太自视甚高了些,扪心自问,我薛忖从来就不欠你什么!”
薛怀静静望着薛忖,瞧了半晌又将目光移到穹顶上高悬的残月上,却猛然想起少年时那个爱跟在他身后吵嚷喊他“大哥”的小娃娃,只是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的母亲最后被张若芷逼死,他对薛忖的感情一夜之间一落千丈,远离薛家十数载,他们二人再没了兄弟间的和睦相知。
“扪心自问,我薛怀也不曾欠过你什么。你们从安和县擅自做主来府上,我也未说过一个“不”字,府里的下人对老太太和你娘也甚为恭敬,不知你究竟为何事,勾结姜复暗地算计,如今竟然想着将我逐至魏国。薛忖,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薛忖眼眶发红,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攥紧衣袖拔高了嗓音:“那你又在陛下跟前做了什么明明要去的是你,可为什么最后钦差大臣成了我!”
薛怀早已得知容熙的意图,魏国如今的钦差大臣远去魏国时,手握三万大周精兵驻扎魏皇宫。
那出身京都卫的武将初初倒挺安生,述职奏折上得极为勤快,将魏国大小事事无巨细一一通禀宣安殿,但日子久了也就渐渐懈怠,奏折从半月一次拖至一月一次,又从一月一次拖至半年一次,最后干脆不在上呈。
京都卫潜藏在魏国的眼线十万里加急进宫密宣容熙,言那武将如今已生不臣之心,在魏国大兴土木,拣择秀女,甚至操练新兵,已然是有自立为王的打算。
伴君如伴虎,容熙身为皇室偏支刀尖舐血一步步登基本就不易,被臣子这样挑衅蒙骗定绝不手软,那臣子已经被容熙派人就地□□,只待新官走马上任。
吃过一次亏后,容熙不再着手从京都卫中提拔,反而宣薛怀独自一人入御书房议事。龙案边龙涎香萦绕在侧,薛怀谦卑跪于下首,赐座后才知容熙有意让他驻守魏国,为的是找出姜复勾结魏党刺君的罪证。
替帝王殚精竭虑是薛怀毕生所求,他满口应承下来,誓要将姜复党羽斩草除根。
容熙对他们兄弟不睦早有耳闻,握着批阅奏章的朱笔漫不经心问起:“薛爱卿似乎和令弟不和”
薛怀轻描淡写道:“回陛下,臣与愚弟并非一母同胞,臣早年离家不曾与他相见,不能为他前后打点他怨恨我也是必然。”
容熙翻过一本奏折,凛然双目扫过云淡风轻的薛怀,猝然开口:“令弟似乎和姜丞相有些交情”
同他谈了半晌才将薛忖也一并宣了进少年人仍需历练,薛忖资历不足,盼望他能抵挡艰辛带兵驻守魏国。
薛忖犹如被惊雷狠狠劈中,惊得愣在原地,甚至忘了谢恩。讶然有之,惊惧有之,愤懑自然也有之。他忘了他是怎么浑浑噩噩出的宫,也忘了是何时跟着薛怀上了马车,只能感受到胸腔里正灼灼烧着一团火苗,乌黑的灰烬熏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
“不!我不要去魏国!我怎么能去魏国!”薛沉璧走上前忙令凝露带着几个家丁堵住薛忖的口,免得吵醒了薛老太太又惹出许多无端事非。
凝露正要叫几个家丁出来,正正撞见身后领着几个婆子丫鬟,踉踉跄跄出来查看的薛老太太。
凝露一惊,薛老太太穿戴妥帖立于风华堂正中“一世风华”的匾额下,身上的莲纹夹袄在光晕中泛出威严的碎光,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篦子严严实实穿插于发间,只露出篦尾一抹翠色光亮,那光亮碧莹莹的,晃得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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